中国电影圈新一轮的内讧,发行方赢得了第一个回合。
近十天以来,代表产业链上游的五大发行公司“坐地起价”,代表下游的13家院线“扬言拒播”,双方因为“2%的分账比”剑拔弩张。11月22日,“贺岁片观摩研讨会” 上传出消息,已经有中影星美、中影数字等十余家院线开始让步,向电影制片方妥协;但博纳影业集团的《一代宗师》因推后几天上映,承诺维持原票房分账比例,获得院线多排片支持。同时,国家电影事业发展专项资金管理委员会发布4项新政对制片发行方与院线影院方都有补贴。
一家旗下同时拥有院线和影业的企业人士告诉记者,这场战争势必将进一步推动影视产业的激烈竞争,同时将促进院线和影业的进一步渗透了。实际上,“此次的“2%分账比”战争,正撕开中国电影产业的华丽外衣,暴露其中隐藏的复杂的利益纠葛。
4000万利润之争
这次内讧挑起者的五大发行公司,无疑在第一次交锋中略胜一筹。
11月15日,中影、华谊、博纳、星美、光线这国内五大发行公司联合向全国所有的院线发出通知,提出以后这5家公司发行的国产影片,制片和发行方的分账比例要从原先的43%提高到45%。
贺岁档在即,包括《1942》、《王的盛宴》、《一代宗师》、《十二生肖》等大片在内的9部影片被牵涉其中,按照以往经验,贺岁档影市的票房总量大概在20亿元左右。分账大战一旦发行方获胜, 这2%的比例,换算成直观票房就是4000万,此举意味着下游院线仅贺岁档就要被生生分走4000万的利润。
去年12月,国内电影票房为15.2亿,假设五大发行公司的9部影片通吃了12个月的票房,那么按照今年前10个月40%的同比增速看,总票房为21亿。民生证券分析师郑平表示,按照业内估算,改变分成比例后,片方顶多能多挣4000万元。
虽然双方争得面红耳赤,但发行方认为这4000万对电影制作来说微不足道。“如果是请梁朝伟这类能扛票房的一线明星,按现在的行情,也就最多能请3个。”上海一资深制片人分析说,“但是提一点是一点嘛,2009年我和影院签,还是分37、38个点,现在都已经43个点了,分成比例是慢慢提上来的。”
对于发行方的“坐地起价”之举,院线极度不满。两天后,万达、金逸、新影联等13家院线在深圳召开紧急会议,联合发文回复,表示拒不接受,并且用“不懂规矩”、“不懂历史”、“见利忘义”这样的激烈措辞指责发行方,并扬言不排除“拒绝放映”的可能。回复文件上还盖上了13个红色公章。
11月21日-23日,一场由16部影片参加的贺岁档看片会在北京举行,由于汇聚了30多家院线,这场原本普通的看片研讨会瞬间变成了参战双方的“和谈大会”。
结果,双方阵营均出现分化。片方这边,博纳参与投资的《一代宗师》率先松口,表示愿意接受原有的分账标准,获得院线多排片支持。而院线这面,虽然13家院线依然坚挺,但“联盟”之外的其他院线中,以中影星美为首,包括中影数字、江苏东方等在内的约十家院线则签署协议,表示愿意让出两个点的票房。
记者在采访博纳影业相关负责人时,该人士表示暂不方便就票房分账之事发表评论,但也未否认《一代宗师》维持原有分账标准一事。
“不能不说发行方确实小胜了一场,主要是院线方数量比较多,不太容易抱团,一些‘联盟’之外的院线被个个击破,目前两方的胶着状态已经被打破,院线方的形势急转直下。”一院线方负责人指出。
广电总局派红包缓解战况
尽管发行方赢了一个回合,但是“联盟”的13家院线没有松口,就意味着战争仍然没有结束。
而就在开片会期间,一直沉默的广电总局也终于出面调停。
11月22日下午,有圈内人士率先在微博爆料说,“发钱了发钱了,激动得语无伦次,大家散了吧”,并贴出了来自于国家电影专资委员会的红头文件。而爆料消息很快被媒体证明属实。
该委员会隶属广电总局,根据文件,国产纯3D/巨幕影片票房超过5000万,奖励100万;超过1亿,奖200万;超过3亿,奖500万,若是5亿,重奖1000万。奖励额度基本就是票房的2%,正是此次发行方所要求的比例。
而院线方面,文件也表示,影院全年国产片票房份额50%以上者,将100%返还放映国产片上缴的电影专项资金,这项资金占票房的份额是5%。
对于国家派出的“红包”,双方自然都表示支持。博纳影业CEO于冬表示:“这使产业上下游的制作发行和电影院都获益了。”
而上述院线方人士则告诉记者,新政一方面有利于缓解双方的争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国产片。
事实上,国家一直在从政策层面支持国内影视产业。
据上海交通大学[微博]电影电视系副教授邵奇介绍,上游的分成最初连40%都不到。“当年影院少,国家为了鼓励多造影院,所以在票房分账政策上向下游倾斜。如今影院已经在不少城市出现了饱和情况,分账应该交由市场来决定了。所以上游和下游打架是迟早的事儿,现在发生都算晚了。”邵奇感慨地说。
尽管政策保护,但国产片在近几年惨遭进口大片的严重冲击。
今年年初,中美电影新政出台,进口分账大片的数额从20部增加到34部,而且分账比例从13%大幅提高到25%。
“狼来了,缺乏自信的国产电影陷入了‘集体焦虑’,影院可以从西片上挣钱,而国产片方对那2个点的票房自然看得更重了。”邵奇分析说。
于冬在上海电影节上曾向记者诉苦,“今年五一档,全国97%的大银幕都在放《泰坦尼克》、《复仇者联盟》和《超级战舰》,除了宁浩的《黄金大劫案》尚属坚挺,其他国产片都惨遭下档厄运。中国影院的快速建设换来的是西片在主流市场的高歌猛进。”
郑平认为,“对于新政,从总局到片方都有些猝不及防,这也使得后期大家很默契地有意保护国产票房,暑期两个月的保护月,力挺《画皮2》为首的国产片,现在贺岁档也变成了保护月。”
根据其他国家的经验,由于电影是文化产业,具有内容为王的属性,为了鼓励上游拍出好作品,因此内容方的分成通常更多,比如美国采取按时间阶梯式分账的方法,首周票房,片方可以拿走七成以上,第二周拿六成,第三周拿四成或更少。
“美国非常向片方倾斜,俄罗斯也是五五开。”上述制片人介绍说。在她看来,中国的片方已被“压迫”多年。
不过,这样的说法显然很难得到院线的认同。而邵奇也认为,国内院线确实也有难处,美国的影院有很多是开在社区当中,租金成本很低,而国内影院大都开在繁华地带,成本压力要大得多。
“在新政出炉后,发行方和院线方还将在新政背景下进一步谈判。”上述院线方人士告诉记者。据悉,目前两方则均有意于借鉴国外经验,终止目前票房分账一刀切的方式,采用根据每部影片不同的质量和当时的市场环境动态调整分账比例的方法。
战争才刚刚开始
尽管发行方和院线方的争斗正如火如荼,但是对整个电影产业来说,这场战争不过刚刚拉开了序幕。
一家旗下同时拥有院线和影业的企业人士告诉记者,这场战争势必将进一步推动影视产业的激烈竞争,同时将促进院线和影业的进一步渗透。
该人士指出,不管从当前的相互妥协来看,还是从政府新政来看,高票房的电影最终才是最大的赢家。未来如果采取动态调整分账比例,势必将引发影片品质和票房的激烈竞争。
“韩国有5000万人口,观影人次却有1亿,如果我们有这样的观影热情,那将有26亿人次观看,即使是20元票价,票房收入也超500亿,是现在的几倍。与此相比,4000万又算得了什么呢?中国不是没市场,只是怎么做的问题。”邵奇感慨道。
除了影片本身的竞争,影视产业发行方和院线方之间的相互渗透也势必更加激烈。
目前国内第一大院线公司万达院线,旗下银幕总数已达到866块,据广电总局的数据显示,万达院线2011年票房收入达到17.85亿元,领先第二名中影星美院线4亿元。 2009年,万达出资5亿元成立了万达影视传媒公司,从2013年起,每年投资不少于8部影片。影视传媒公司的成立标志着万达集团正式进军影视行业,开展影视投资、制作、发行、放映及后产品等全产业链业务。万达集团以3年作为影视传媒公司的考核周期,力争做到行业第一。2012年5月,万达集团以31亿美元(约合196亿元人民币)的总价格收购美国AMC影院公司,万达院线就此成为全球最大的院线运营商。
而发行方“五大金刚”之一的博纳影业,近几年也在不断进军院线领域。日前,博纳影业公布了2012年三季度财报,财报显示,截至9月底,博纳电影院数量增至15家,银幕数量123个。此外,现有5家电影院正在加紧建设,将于年底开业。随着这些影院的开幕,博纳正在顺利实现着2012年年底建至20家影院、164块银幕的目标及上市3年内建至30-40家影院的规划。影院业务的重要性也在三季度的业绩中清晰展现,强劲的业绩贡献凸显了影院业务在推进博纳整体业务发展中的重要性。
于冬表示,扩大全产业链模式优势,继续实现收入来源多元化,是博纳长期发展战略的关键要素。目前,博纳不仅保持着业内领先的电影发行地位,同时产业链下游影院业务增长势头强劲,并具有巨大发展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