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城集团董事长宋卫平是个复杂的人物。各种毁誉从来与他相伴，在这一次回归绿城风波中，宋卫平并不被外界理解，以情怀而誉满天下的“产品教父”，迎来的大多数是臭骂。在绿城内部，时代周报记者并没有听到王者归来的欢呼雀跃，或许在谨慎期待，亦或是各怀心思。融创集团董事长孙宏斌默认退出，平静交权，甚至还对宋卫平煽情地来一句，“你是永远的大哥”，丢了黄金却赢得天下人的心。走到今天，孙宋“中国式”合伙人的故事，第二季剧情也结束了—孙宏斌点头同意宋卫平重返绿城，基本条件是以原收购价加上合理溢价。友好分手，并不代表终点。宋卫平将如何迈过重重难关再树威望，这应该是下一季的重点剧情。截至时代周报记者发稿前，融创、绿城没有针对此事进行官方回复，亦没有停牌和公告。
宋卫平：以业主之名回归
失败的人总想翻盘，执着的人总想回到当初。此番回归，宋卫平解释自己决策反复的原因有三：首先，他本人接到大量投诉；再次，诸多业主对失去宋卫平的绿城表示担忧；第三，双方（融、绿，或孙、宋）在做事和考虑问题方面，有诸多不同之处。“这几个月，老宋接到过各种各样的投诉。业主、合作方、供货商等等都找他，”有接近宋卫平的知情人士朱君豪（化名）对时代周报记者说，一开始，老宋说现在自己不好管那么多了，但时间久了，他不可能不担心，生怕绿城品牌价值毁于一旦。回归是确定了，可能是明年初吧。朱君豪说，对一手创立、苦心经营20年品牌的担忧，老宋试图维护自己一直坚持的道义时，却陷入了违背商业道义的舆论漩涡中。浸淫房地产业近20年，宋卫平早已见识过种种世态炎凉，爱也好，恨也罢，他并不在意众人评价。在5月份股权出售“风暴眼”中，宋卫平面对如潮议论，发表千字文，“以我本心，并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但权衡再三，老兄弟（寿柏年）共进退吧，把这份工作交给融创，相信孙宏斌，希望他们把这个有理想的企业带进美好新天地。”离开时，他给全体业主发出一封致谢信，信中说道：“我并非远离绿城，仍有坚守的义务，对于房产的品质，服务的品质，我还会以我的责任、能力去担当。”但他应该没有想到，他看成是“灭顶之灾”的限购政策，在他做出艰难决定后的两个多月，就松绑了。8月底，杭州限购全面解除。这一点来看，孙宏斌的运气，显然要比宋卫平要好。孙宏斌很会卖房子，他的老部下田强，也是绿城现任总经理，在股权案敏感时刻发出了内部信，信中说，融创团队接手绿城后的8、9、10三个月，卖了352亿元，而绿城今年上半年总共卖了305亿元。这个成绩让融创团队骄傲，但宋卫平的态度却很让人琢磨。他在前不久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孙氏绿城销售的好转，是建立在大幅降价的基础上，绿城“处于亏损中”。在今年8月绿城中期业绩会上，孙宏斌诠释了他的销售观—假如竞争对手的房子降价卖，绿城绝不会像傻子一样在那儿站岗。孙宏斌团队接手后，杭州、绍兴等多地项目降价声此起彼伏。绿城前9月的销售均价，可以清晰看出这个降价趋势。在今年上半年，绿城除1月的销售均价为20495元/平方米外，其余5个月的销售均价全部超过22000元/平方米。而到了孙宏斌接手销售后，绿城在7、8、9三个月的销售均价都为2万元/平方米左右。这或许是宋卫平心生悔棋的端倪之一。宋卫平说，为了老业主的利益，不到悬崖边他是不会降价的。而孙宏斌的成本控制策略，也刺激到了绿城老业主，甚至是宋卫平的敏感神经。在上海、浙江和山东，已有业主采用各种方式维权，声称降价已经影响到房屋品质—这也是宋卫平最不愿意看到的，他曾说自己可以为价格解释一辈子，但耻为质量道歉一辈子。老业主为主的那群“绿粉”，宋卫平看得比命还重。在绿城官网的董事长致辞里，至今还留着宋卫平那篇《我们走在正道上》，要替客户多想一点，这是绿城的基本思路，绿城的口碑都源于此。在失去掌控权后，面对业主的请求难以满足，宋卫平常常内心煎熬。蓝城某高管的博客中写到一个细节，一个曾买过绿城4亿元房子的老客户发短信给宋，由于鄂尔多斯(600295,股吧)经济崩溃，想退掉杭州一套价值4000万元的桃花源，回笼资金。宋不便为此向孙宏斌求情，谈到这里，他泪流满面，孙宏斌在一旁给他递上了纸巾。这是发生在10月底，孙宋一轮轮谈判时的一幕。这场谈判的结果是，孙宏斌与宋卫平达成协议，他同意让老宋以不过分的溢价重回绿城，并且给出了一个十分宽松的付款节奏。此外，孙宏斌没有开出任何额外附加条件。
孙宏斌：不做双输的事
这是一个可以载入中国房地产业历史的决定，放下绿城，孙宏斌迎来资本和业界的舆论喝彩。11月6日凌晨零点多，此前一直缄默的孙宏斌在微博发声，默认退出。他在微博中写道：“年轻的时候争强好胜，曾经赢得畅快淋漓，也曾输得一塌糊涂，但是我不后悔。年纪大了点后，希望多做些双赢的事，少做些一赢一输的事，不做双输的事。实在做不到，就保护你的员工的权益，保护股东们的利益，保护家人的平安幸福，支持你的朋友们。不做好人，不做坏人，做人。”从融创绿城两年前牵手开始，孙宏斌从头到尾都以“小弟”自居，谨慎而谦逊，没有年少时的轻狂，也没有成功者的骄傲。即便要退出，他还是很煽情地回复宋卫平，“你是永远的大哥”。他从来不掩饰对于绿城品牌的喜爱，说自己愿意为绿城掏这么多钱，正是因为认同其价值。在5月的新闻发布会上，孙宏斌就算过一笔账：“绿城的品牌价值就值200亿元，我们这次交易的价值相当于200亿元，相当于我们就买了一个品牌，土地跟房子都白送了。”在掌握绿城权杖后，孙宏斌对绿城进行了孙氏改造。在此前接受时代周报记者专访时，孙宏斌说，从三、四线城市瘦身，用融创的“狼性销售”替代绿城原有销售模式，并对绿城的管理体系进行调整。孙宏斌相信，用他超强的执行力能带领融创、绿城到一个新的高度。控制两家拳头上市公司，孙宏斌不难问鼎楼市。这一回，他平静点头宋卫平回来，着实让外界惊诧。融创重庆区域负责人之一对时代周报记者说，“这场交易，是没想到的开始，更没想到的收尾。”而在业内看来，孙宏斌此番或不全出于悯人情怀，更是进退平衡的利益考量。宋卫平要归来，孙宏斌在心里应该做过多次预演，或许也早已想过应对方案。按照正常的港交所审批进度，这场股权交易早在七八月份就该放行，但在被怀疑“一致行动人”及“可能触发全面收购要约”的怀疑下，这场交易如今被否决的可能性陡增。在地产专业人士看来，即便完成收购，在绿城三足鼎立的股权结构下，融创也难以真正控制绿城。届时，融创和九龙仓各持股24.3%，并列老大，宋卫平和老拍档寿柏年持股18.6%。任何一方要增持至30%获得控制权，都触发全面收购要约。三方的手腕捆在一起，掌管绿城钥匙的却是九龙仓，在绿城负债控制、项目投资上持有一票否决权。融创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勤奋的售楼员，并不能实现绿城和融创全面的业务协同。事实上，即使融创退出收购绿城，孙宏斌也实际操盘绿城约1/3的体量。在外界看来，孙宏斌高姿态走下台阶，卸下收购绿城的负担，在赢得侠义美名的同时，继续享用融绿这盘大菜。他其实是在多手准备，在此次收购绿城一事扑朔迷离之际，市场传出融创将并购昆明经典集团的消息。孙发话后，宋沉默。短信宋卫平欲采访，他回复四字：按约噤声。剩下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宋卫平要赶紧去找钱。
绿城未来：要迈过道道坎
宋卫平至少需要为他的回归出资50亿元以上。普遍的说法是，他欲抵押股份，向东方资产借资，还打算鼓动他的旧部元老也出资一部分。这次，寿柏年已决意退休，而是妻子夏一波四处奔走筹钱。田强在内部信中，已对绿城仔细把过脉。他说，绿城在多年的发展过程中不仅拥有了让业界羡慕的光环，同时也积累了严重的战略过失问题：首先，绿城存货及储备的整体结构中，三线、四线城市的巨量存货依然存在，占到约60%。按照孙宏斌“弃小城”的战略，这意味着，绿城未来需要加快销售、调整、合并或转让的三、四线项目可能高达50个或以上，权益建筑面积超过1000万平方米。其次，在调控时代刚需盛行，绿城主推的产品却是难消化的大户型，“大面积、高总价、长周期的难点库存占据集团目前近1000亿元库存的60%，即使市场好转，此类库存去化也难以明显提升。”再者，宋卫平是一个纯粹的产品主义者，“但相当比例的项目产品成本远高于市场标准，成本远超市场售价的承载能力”。田强在信中还指出，“巨量的股东资金沉淀在大量的酒店资产中，且在建项目中有大量可能会造成极大经营风险和现金流压力的公建项目”。这一切战略失误的后果是，绿城有近30个项目都有风险。即使宋卫平回归，又将如何解决这些产品及营销问题？这考验宋卫平的智慧。除此之外，人事是最难处理的。在过去近4个月里，融创系高管全面接管绿城营销口，原融绿平台总经理田强为绿城总经理，负责营销的郑甫为副总经理，融创老臣陈恒六亦调任为副总经理主管人事。绿城新招29个项目总经理、24名销售负责人。绿城管理架构设置为三级管理，聚焦区域管理，对浙东、山东、杭州、浙南等区域设立平台公司及集团直管城市项目组。这部分高管能不能留用，而绿城原有的高管团队，有留，有走，有变“蓝”。宋卫平的近卫军哪里来？而且，你必须承认，融创模式给绿城销售带来的推动。回归之后的绿城，是否还能是一个赚钱的公司？“我只希望融创的奖励机制，在宋总回来之后还能得以延续，”绿城一位普通销售员工张敏（化名）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咱们这些小员工能在乎的无非就是能赚到多少钱。在孙氏绿城时代，与降价相配合的是，孙宏斌还采用高佣金给团队激励。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在融创入主后，为消化绿城之前的大户型产品，公司将佣金比例提高到0.6%，在知名房企中仅低于SOHO中国的1%，同时还大幅提升了销售团队的奖励水平。而对于财务投资者角色的九龙仓来说，财报是最有说服力的。宋卫平要交出的下一个年报，将是他回归后的重要一道坎。时至今日，九龙仓依旧未对外界有任何表态。过往，面对投资人“只顾埋头拿地、不注意改善周转提升回报”的指责，宋卫平曾独持己见一意孤行；被逼迫和拘束得紧了，甚至在相熟的媒体面前说气话，“大不了不上市了再回来”。现在，宋卫平深信星座与属相，对外一再强调自己属狗，比较适合看家护院。未来，他能守住绿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