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宝万之争,觉得完全违背了一部戏应有的节操。本以为高潮已来,尖叫将至,万万没想到,之前的都只是前戏。
喜欢看电影吧?记得吗?在《疯狂动物城》中,狐狸尼克和兔子朱迪去找失踪的水獭,被北极熊绑入城堡去见黑老大。一个面目凶残的熊走来了,是他?!一个体型更加强壮的熊进来了,原来是他?!又一个既凶残又强壮的熊进来了——把手一松,只见大班台上,一个微型椅子,背对着大家。壮熊把椅子转过来,在场的全体北极熊立马鞠躬敬礼。朱迪和尼克惊呆了,黑老大不是这些凶残的北极熊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个只有巴掌大的长得像仓鼠模样的小动物!人们包括我以为宝万之争快画上句号的时候,《疯狂动物城》中那一幕出现了。
在中国房地产乃至企业界,一直觉得王石是最牛逼的。突然间,名不见经传被人嘲笑为卖菜炸油条出身姚振华来了,二十多倍杠杆的资本运作,把地产一哥逼入墙角。很多写手纸上骂姚振华是野蛮人,其实心里挺佩服他的,这毕竟是一个崇拜强权的地方。然而,姚振华只是最后那个凶残又强壮的北极熊,没有人能猜到幕后竟然还有老大,更不能想象他是谁?
老大一般是不会轻易出场的,这倒也符合江湖规矩,除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抵抗姚振华,万科使出一记狠招,引入根正苗红、财大气粗的深圳地铁入股万科。再加上股市持续大跌,姚振华眼看就得俯首称臣了。关键时刻,老大发声了。
华润对重组万科早有自己的算盘,早在春节前,就与宝能躲到遥远的新加坡密会,提出一个要求万科收购宝能旗下地产项目的方案。匪夷所思啊!原来,华润拒绝万科提出整合华润置地、保住华润第一大股东地位以对抗宝能入侵的方案(这是万科停牌后提出的第一个重组方案),就是为了让姚振华牢牢获得万科控制权。
姚振华控制不了万科,这是大家都确信无疑的,正如王石所说他信用不够、品牌不够、专业不够,地产做的太烂。但是,现在已经公开的“华润+宝能”阵营,有一个让人侧目的人物。
他比郁亮、姚振华更低调,却有着他们不曾有的传奇惊险经历。
2011年3月,国内各大网络论坛传出他与情人宋某所发短信曝光,发帖人还称他挪用公款在广州买豪宅,后来华润置地发表声明称此事纯属捏造,蓄意诽谤。这是他第一次被公众知晓。
2014年10月,也就是宋林被查半年后,年轻有为、前景看好甚至当接班人培养的他,蹊跷地以个人理由辞去华润置地董事长职位(传说是配合调查)。更加让人意外的是,一年后,他居然大难不死、回归华润,晋升集团领导(华润集团助理总经理)。在十八大后的反腐败浪潮中,辞职配合调查又官复原职的,恐怕仅此一人。
不绕圈子了,他是吴向东。
据坊间推测,“野蛮人”姚振华可能是吴向东的替身,至少二人是并肩作战的,一在台前,一居幕后。宝万之争,曲折离奇,台前之威风已让人面面相觑,幕后之谋算更令人惊悚不已。这是不是中国商业史上最大的一次阴谋?当然,绝对是最刺激好看的。
假如吴向东燃起掌握万科控制权的雄心,在他回归华润后,的确出现了机会。十多年前,当上第一大股东的华润是有过整合控制万科的念头的,当时的计划是通过旗下任志强操盘的华远和万科整合来实现。但是,王石并不情愿,致使任志强出走华润,收回华远品牌。此后,华润大力扶植亲儿子华润置地做大做强,同时扮演万科第一大股东角色,这两种奇怪的身份维持了十五年之久。华万的非凡友谊,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宁高宁、宋林和王石的关系上的,毕竟人家老王把万佳百货(现为华润万家)、怡宝矿泉水这么好的品牌卖给了华润。
宋林出事后,原有格局生变。从招商局集团空降来的傅育宁,对于宁宋与王石之盟,没有感情包袱,不必宁规傅随。不过,傅年近花甲,加上华润出了宋林案这么大的事,未必有意愿和精力去折腾万科。杀回来的吴向东则不同。
他有能力、专业和品牌。
清华大学毕业的吴向东,据传有比较深厚的家庭背景,行事低调。其执行力超强,对待下属强势严格,不输于许家印、王健林等私企老板。最初他在华润并不显山露水。在做深圳万象城项目时,当时主流的意见是做商业地产风险高,回收时间长,团队无经验,做住宅最省事安全。重要的是,人们都认为那个地段做商业没戏,对面的地王大厦的商业就一直不温不火。但吴向东力排众议,执意要做商业地产,向华润集团董事会立下军令状:“一年后万象城建不好,我应该不会再在这里向各位汇报工作了。” 数年磨砺,万象城成为中国最成功的商业地产开发范例,并因此获得深圳大量城市中心用地——这是万科在深圳都难以得到的。吴向东由此从项目总经理到区域总经理,并击败华润置地各路诸侯,一统江山,登顶华润置地董事局主席。
他雄心勃勃。
1968年出生的吴向东,年富力强、志向远大。经此官场一劫以及戏剧性回归,对他的斗志,或者是一种消磨或者是一种更大的激发。显然,即便悄悄回归,想要在已经复杂的环境中大展拳脚,会有很大的心理和制度上的障碍。相对来说,万科职业经理人控制的混合所有制的体制,是任何想干大事的人十分羡慕的,特别是对深受国企束缚的人来说。晋升华润集团高管,吴向东自然会把目光盯在华润为第一大股东的万科身上,这可是中国房地产的旗舰啊。
难以确定,是姚振华冲锋陷阵提醒了吴向东,还是吴姚预设的布局,当姚振华发起闪电战后,华润的绥靖、默许,就像二战前英国首相张伯伦一样。使姚振华轻易突破王石构筑十多年的“马其诺防线”。
华润集团的暗中支持、姚振华的钱以及借钱神功,加上吴向东的专业和能力——万科遭遇到了真正的对手?即便引进实力强劲的地头蛇深圳地铁,又怎能防得住第一大股东和第二大股东的明刀暗箭?万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委身十数年的华润居然变成了对立面。
这又让人想起《疯狂动物城》中的情景。雄壮的狮子市长从来没有对羊副市长有过任何设防……结果,呵呵,外表柔弱的羊副市长精心构建了一个阴谋,将狮子市长扫地出门。
这个画面,比北极熊杀人还要可怕啊!不是大意轻敌了,换作谁都想不到:高潮其实是前戏!
4月13日,王石在朋友圈发《人生轨迹200》,专讲一本有关死亡的书“凝视死亡”。结尾是:“但人终有一死。你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吗。”
已到最后关头,万科管理团队还在战斗。他们最终的胜利——如果的话——仍然是依靠价值观的胜利。这包括两个方面:
其一:华润放弃华润置地重组万科的方案,阻击深圳市政府支持的500亿地铁优质资产,反而去和私营老板姚振华联手,面临着巨大的价值观和道德风险。险资炒股,已在舆论战中受到公众质疑和管理层约束;宝能劣质的地产项目更无法与深圳地铁的优质资源相比。华润、宝能联盟如何向政府、市场和万科数万员工交代?这个潜藏的联盟刚刚浮出水面,看似凶残无敌,却不得人心,在跌宕起伏的剧情中,身份敏感的央企和潮汕老板能否友谊长久不翻船?
其二:华润、宝能联手猎取万科控制权,王石为首的万科管理层必然坚决反对,这种情况下,即便强人吴向东也难以保持万科独有的企业文化。傲娇的万科人会认可一个有侵略性、有阴谋成分的统治吗?华润能承受让万科四分五裂的质疑吗?任何可能让万科翻船的方式,都会受到各方反对。深圳还指望万科成为这个城市第五家世界500强企业呢——按照政府规划,到2020年要达到8—10家。
这是一场比赛残酷烈度的战争。已经倒计时了,故事还没完,万科复牌之前,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仍然是:之前的高潮部分都是前戏。